《华胥载笔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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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古话说一日未见,如隔三秋,竟不知过了多少个秋,呵呵……”舒氏一展笑颜,一面拉着清云一同坐了,耐不住又细细打量一番,心下尤为喜爱。
清云虽与舒氏见面次数寥寥可数,但舒氏热情,像见了百八十遍似的。她双腮透红,笑道:“一日不见如三月,如何担得起大娘子如此挂念。”舒氏听得心里舒坦,“可也不是见谁都担得起的,瞧着你比上回瘦了些。”舒氏摩挲着她的手,又心疼道:“凭这双手,我也要同你母亲说道几句,她也忒狠了些。”
清云摇了摇头,又轻声细语的,“为母分忧,当甘之如饴。”舒氏微微一愣,见人模样竟与自家儿媳又神似了几分,眼中满是赞许,“我常与我家那大儿媳说,噢她今儿也来了的,待会子让她过来同你玩儿,我常与她说,家中内事繁多,非一日的功夫,惹久了只会招底下婆子的烦,不如撒了手,我另找人管去,她性子倒与你一样。”
清云闻言,细细回想了舒氏一番话,只顾笑未语,舒氏见状,恐她多想,一时被吓住了,遂与她言语家中内事起来,“才说要寻你母亲,自是有憋着话的,她身边那婆子,叫……倪妈妈的,听说一直病着身,歇在田庄,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,哪次与她见面不这般劝的,只是她的性子我不多言,你也知道的,宁使身边亲近的人,便你的身子也难周全。”说着,舒氏突然凑近了些,伏在清云耳边,低声道:“倒也不是难事,我那儿有一味奇楠,是从前往大相国寺,寻言棽大师所讨,如今大师入寂,也无处得了。与寻常沉水香不同,只当它为药材,用时添一味五味子,官桂,还有一味川穹,再没别的,你身子骨轻,禁不住几味药折腾,将它们共研细末,同炼白的蜜搓成小丸,最后用灵猫香蒸了才完,我叫它活沉丸,改日我遣了人来送你,三日服一丸,不过两月的功夫,便可悦泽容颜。”
舒氏所言,字字如金,句句如聚了泉般向清云砸来,清云忙有退意,“便是这样好的东西,大娘子也该留着,我平日也常吃一味馝齐香丸,行之有效,倒也不错。”舒氏忙笑道:“这名儿倒装疯,凭哪处买的香丸,若真有奇效,也不叫什么必奇不必奇的,取个诨名还怕没人留意去?好心肝,便是好东西才舍得送你,若是不好的,全然是我不诚心。”
见舒氏如此,清云恐她仍有千言万语堵着,心觉推脱亦难了,便只得收了心意,又道:“才上回我同母亲说,等宴会一事忙完了,让人腾了书房,家中姊妹来了要同住几日,前儿才收拾了一半,竟寻了几本珍集词本出来,原说等完了,再让人往祁娘子那儿送去,这倒好了,总归不能让大娘子的人空了手回去才是。”
舒氏自顾吃茶,闻言未语,只笑着点头。
二人默语间,只听枝头鸟雀纷飞之声,扭身一望,未见其人,便闻笑声,“好生热闹!”
舒氏又拉过清云的手,笑道:“准是卫国公府的那位姑娘,咱们也去瞧瞧。”
只见来人上身穿着槿紫绸缎穿牡丹花纹窄袖长褙,下系枣红暗花缎绣花边裙,裙侧各盘玉环,行走似飞燕点水,绰约多姿,腰间系着个霞色桃花纹香囊,格外显目。走近了些,只见盘龙髻上浮翠流丹,髻间插着一支点翠万蝠葫芦纹花簪,面目宽阔,光润如月,双眼盈盈,浓眉复杂,眉廓清晰可见,再一瞧,只见家妹清月赶至,清月见之,笑道:“卫二姐姐来啦!”
原来是卫家二姑娘,自命不凡之身,亢心憍气,侧视一旁之人,见是清月,虽颔首未语,面上却透着几分喜色。
在坐女眷渐渐收了方才欣喜之色,只同身旁好友言语起来,好似一阵风,风毕花散。
偏一旁清月仍旧笑颜,与她同坐一处,“想你不来这处的,欸,姐姐这身衣裳好看得紧。”卫二姑娘看了她一眼,忙收了目光,随即言语间带着股子盛气,“你怎仍旧穿这身霞色,与去年中秋宴一样,老气横秋,太过墨守成规了些。”
清月未恼,眼里满是顽意,正摩挲着袖身回忆道:“虽颜色不时兴了,怎又到了不得穿的时候?这还是去年中秋你送的,今年才拿出来,让水云间赶了件衣裳出来,你竟忘了不成?”言毕,卫二姑娘先是顿了顿,半晌后,只听咳声后道:“自然记得……不过是让你当个赏底下婆子的东西,也肯花了心思做衣裳,如今京中时兴料子繁多,不比这好?”
清月忙道:“你送的东西,不说这些衣料,你瞧瞧,我这拴着的香囊,都是成套的色,也都是贴身着的,如何再赏的?”正说着,清月心下不免生起几丝郁闷,卫二姑娘盯着清月腰间系着的霞色杏花纹样香囊,顿觉心下烧得利害,攥着茶盏覆于嘴边,半晌后扭捏道:“既要成套的……这样色的料子我那儿还落一匹,自然……也是我瞧不上的,滚了金线做成裙便是,改日你遣人来取罢。”
清月双目明亮,乐得髻上的点翠碧珠步摇乱颤,“哪儿要改日,等今儿晚些,我便遣人去取,多谢姐姐。”卫二姑娘闻言未语,她正盯着清月的模样,茶香覆于她正浮起的嘴角,久久未散。
约摸午时二刻,女眷散去,又聚前院吃酒——临北落座江,崔家各族耆老,靠西侧是各州官户世家,东侧则是自家亲眷外戚,再有南侧,是各家官户公子姑娘及自家各处管事并奶母,座无虚席,盛况空前。
江氏夫妇恭身,举盏笑言:“今惠风和畅,天朗气清,逢家中千金满月之际,欲同百花迎春,承蒙贵客屈于寒下,略备薄宴,聊表寸心,不周之处还愿海涵!”话毕,众人起身举盏,如雨稠密,纷纷祝酒贺词才落座。
鼓乐喧天时,先是台盘司奉四碟看食,顾名思义,用于看而非吃,有枣塔、髓饼、胡饼并环饼,看食过后又奉果子以示开胃所食,只见蜜冬瓜鱼儿,雕花梅球儿并珑缠桃条层层往上摞,四溢生香。
毕后,台盘司更换茶盏,皆奉各人官窑青釉冰裂纹碗碟一套,另有一副白玉匕与玻璃箸再成套,而单红玉雕竹箸为公箸。再奉黑釉建盏乘青云茶,汝窑白釉注子与温碗一套,另配清玉花斑觥乘羊羔酒,光浮竹叶翠,色借郁金香,四酎并孰,不涩嗌只。
看食香散,台盘司撤食,即宴开始,正食五花八门,目不暇接,具不赘述,席面上觥筹交错,或五形拳,或飞花令,或催花鼓,此景如火如荼,热闹非凡。宴后玩乐之事已备,因今不设阻,喜闲趣之好,前院点曲听戏,喜清净之好,后院则有游山赏花并观鱼,喜繁景之好,后山也有投壶雁射自逍遥。
清云同崔氏在一处,因饭后有常往来的官户娘子相聚,正是赠小礼之时。崔氏命奶母将珠姐儿抱来,方才酣睡,此时已清醒,正咂着嘴,薄薄的面颊肥圆,正涨着红,一对菩萨耳白里透红,耳轮分明,实在匀称,圈圈叠叠的颈间戴着一串长命锁,两条胳膊粉雕玉琢,似两段粉嫩的莲藕。
先是卫国公府主母吕氏,赠翠玉嵌花鸟嬉戏纹璎珞,她小心翼翼将它套在珠姐儿颈上,璎珞之大,衬得人甚是娇小可爱,又道:“弥月之喜,明珠入拿,愿姑娘既有冰清,自来玉润。”
随后是李国公府主母张氏,赠碧玺穿金鱼手串,她将手串系在珠姐儿右胳膊上,思忖后道:“花香浮动,日华如水,庆添嗣之喜呀!”
而后紧跟着东阳侯府主母朱氏,赠月白缎平金绣小帽头,正覆上那未成鸦色的头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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